目前分類:【同人/短篇】.瀨麻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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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类:短篇

---字數:4272

---CP:《SPEC》当麻纱绫X濑文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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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世界,只有黑與白。

 

外面正在下著大雪。積雪堆了一地,來賓踏在白雪上,留下了一個個深刻的印。

女人的純黑色長裙和男人的黑色西裝,跟白雪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我就站在入口的角落,靜靜地看著場內的一切。正前方的祭壇上擺放著一位慈祥老奶奶的照片。實在不曉得是怎樣幸福的瞬間,她笑得瞇起了雙眼,即使臉上堆滿了皺紋,雙眼卻仍舊像寶石一樣閃閃發亮。

在這個黑與白的世界裡,唯一不同的色彩,是那個披著一頭亂髮,站在角落的女子身旁的紅色行李箱。

 

她的名字叫做當麻紗綾。

 

祭壇上那張照片中的老奶奶就是當麻的奶奶這件事,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因為當麻的奶奶出事時,我就在當麻的身旁。

下班回家的路上,有點點繁星閃耀的夜空下,電話那頭的人平靜地傳遞著不幸的消息,卻沒有將一絲的悲傷傳送過來,感受到的只有手機屏幕給臉部帶來的冰冷。

也沒有說,只是把電話掛斷,然後將她那個掛著餃子吊飾的手機胡亂塞進了大衣的口袋裡,用她唯一可以靈活使用的右手握著紅色行李箱的拉柄,大步大步地向前走。

四周很安靜,只有行李箱的滾輪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滾動,發出『轰隆』的聲音。我緊盯背影,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

 

***

在醫院出來的時候,連眼也沒有紅,只是面無表情地拖著行李箱,一聲不響的朝著熱鬧的飯店走去,一口氣吃了金戶亭的十碗雞肉蓋飯。

平日就已經十分的不修邊幅,性格又扭曲,神經兮兮的做事也不正經,只是這種時候,一般的人也會無法平靜才是。雖然我不懂至親離世是怎樣的感覺,但是,至少她這樣,在我看來是反常的。

今天的她也只是換了一身純黑色的長裙,之外,還是一切如常。

昏昏欲睡地站在一旁,循例地向來賓點頭表示謝意,身旁是一個人也沒有,只有紅色的行李箱靜靜的放在腳邊。

我倒是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只是落在我身上的白雪除了一貫的寒冷外,還帶來了一點點莫名的傷感伴隨著雪水滲入心臟。

***

都是慣常的儀式。大家都默不作聲地坐在原位耐心等待這最後的告別結束,意義不明地執行著儀式遵守著規矩,然後就都散了。

 

只剩她一個人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也看著地板。

 

有人在離開之前回頭看了這個奇怪的女子一眼,像是不放心似的拒絕離場,由得身旁的人逐一離開。

他的目光就沒有再離開過當麻,直到所有的人都在這場葬禮中退場。

良久的沉默之後,當麻突然又抬起了頭,就走到了祭壇前雙手合十,聲線平板地說:「奶奶,你走好。」

然後就把一張紙條一把貼在奶奶的照片上。

奶奶那張笑靨如花的照片上的字條,用黑色墨水寫著「祝 仙遊快樂 孫女 當麻紗綾上」。

 

………

 

我這下總算是知道了她剛才低著頭在那角落裡是在干什麼了。

然後我就聽到『啪』的一聲巨響,抬頭一看,一個理著平頭的男子毫不客氣地一掌打在當麻的頭上。是剛才那個停下來,放棄離場,選擇留下陪她的男子。

 

「笨蛋!」音節卻像混入到空氣中一般慢慢地散開,沒有感受到一絲的怒意。

 

然後又是一段長久的沉默。

終於像是無法忍受這種氣氛和場內令人窒息的空氣,她一手拉起平放在地板上的紅色行李箱,大步地踏出了會場,腳下的啡色皮鞋有一半沉沒在積雪中。

身後的所有煩憂,彷彿都與她無關。無論是至親的別離,還是曖昧不清的關係,都不想管了。

 

都別管了。

 

***

她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行李箱在積雪上顯然難以滾動,只有一邊手可以自由活動的當麻亦顯得有點吃力。

不知道基於什麼原因,我又跟在她的身後。

似乎是只要看著那個背影,就無法放著不管。至少還是不想讓她一個人的。

即使她始終還是一個人。

 

一直走到了河邊,那是當麻家裡附近的一條清澈的小河,河邊在小坡,孩子在那裡打鬧,高中人坐在坡上聊天。這裡的世界跟之前的黑白世界完全變了個樣,陽光溫柔地包覆著這個地方,坡上種滿青草小花,孩子的笑聲縈繞在耳。

當麻是在這個地方成長的,曾經無數次經過這個地方,又或許,曾是那邊歡笑著的孩子中的其中一員。

這裡的積雪也變少了,彷彿一下子來到了春天。

可是行李箱的滾輪聲卻停止了,當麻站著不動,看著小河出神了。

 

「啊,你好像跟著我好久了啊……」她突然回過神來,看了看我,沉默了片刻又說,「以前我很喜歡這個地方。」

 

忽然有微風吹過,令本來已經寒冷的天氣增加了幾分寒意,當麻的鼻尖早就凍得紅紅的了。

她撥開吹亂了的髮絲,又說,「小時候跟奶奶去買東西,回來的時候我總是一手拿著東西,一手拿著在父親書房裡拿出來的書在看……嘛,不過,現在也已經不能這樣了呢。」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被繃帶纏著的左手。

無論怎樣,都不可能了。

回不去。

 

***

「奶奶,你知道拉薩佛德原子是什麼嗎?」

 

「那麼深奧的東西,我才不懂呢。」當麻的奶奶呵呵的笑著,低下頭看著個子小小的孫女。

年幼的當麻因此顯得沒趣,一手握著塑膠袋,一手拿著對小孩子而言極其深奧的書,認真回到拉薩佛德原子的世界裡。

 

「紗綾!媽媽!」不知道是誰在後面呼喊她們,她們回頭一看,一個男人在後面笑著跟她們揮手,然後小跑著向她們奔過來。

當麻和奶奶回頭一看,一見來人,就把喜悅堆滿臉上,笑得眼睛都彎了。

 

「爸爸今天不用留在研究所嗎?」她仰起頭乖巧地凝視著自己敬愛的父親,合上了手中的書本。

 

「嗯,今天可以回家了。手邊的工作剛告一段落。」

 

「真的?!」小小的當麻瞪大了圓圓的雙眼,簡直興奮得快要跳起來

 

「今天我和奶奶買了很多東西哦。」當麻提起了手中裝得滿滿的塑膠袋子。

 

「是嗎?那好吧,我來幫你們拿好了!」男人把公事包交給小當麻之後,就把當麻和奶奶的袋子都一一提起來,率先走在前頭。

在後頭的當麻和奶奶相視而笑,彷彿在說:太好了。

 

河邊的風撲面而來。

 

***

走過了小河後,拐了個彎之後,是一條陡坡。

夕陽把整個世界染成了橘黃色,地上是我們長長的影子。

行李箱的滾輪仍舊發出了『轟隆轟隆』的聲音。

坡上的右側是一間古老的糖果店,招牌的字剝落得七七八八,早就唸不出它的名字了。

行李箱的滾輪聲又停止了,當麻突然笑了起來,說:「啊,這家店還在啊!這裡的糖果可好吃了。」

我看了看四周,眼下除了我們之外,就誰也沒有了,她大概是在跟我說話,卻又更像是自言自語。

 

「陽太還在的時候,我們兩個總是吵著要奶奶給我們買好吃的糖果的。」然後她徑自走近了古舊的糖果店前。

 

我透過當麻的視線,彷彿能看到當年的當麻和弟弟陽太站在店內一起吵著:

「買糖果!!」

 

「買糖果!!」

 

「奶奶買糖果!」

 

「奶奶買糖果!」

 

「不要學我說話!」

 

「不要學我說話!」

然後是一直在店內迴盪的,奶奶和糖果店老闆的笑聲。

 

這時候,店內傳來一點聲響。年老的糖果店老闆拖著沉重的身軀,一拐一拐,搖搖擺擺地從店裡的深處走出來。

他的手腳都抖著,慢慢地向我們走近。

然後他來到了當麻的面前,很辛苦地瞇著眼,大概是年紀大了,視線也模糊了。

 

「是紗綾嗎……?」他張開已經沒有牙齒的嘴巴,一字一頓慢慢地說。

 

「嗯。」當麻定睛看著眼前的老伯,似乎還是有點吃驚。

 

「你長那麼大了啊。」老伯拉扯起嘴角,像是看著自己孫女長大了一樣欣慰。

 

當麻的奶奶,也是這麼欣慰的吧?即使性格特別的奇怪,不喜歡了就往床上一躺幾天不去上班,一上班就不曉得都干什麼,回來總是焦頭爛額,渾身是傷的。

但是這樣的孫女,還是這樣好好的,慢慢地成長起來了。

總還是欣慰的。

糖果店的老板把手中緊握的東西往當麻的掌心裡一放。

是一瓶小小的金平糖。

五顏六色像是花朵形狀一樣半透明的糖果把玻璃瓶子裝滿了,閃閃發亮的像是星星一般。

 

「來,這是紗綾最喜歡吃的。」老伯嘿嘿的笑起來了,然後又搖搖擺擺,步履蹣跚地回到了已經沒有什麼人光臨,黑暗一片的糖果店裡。

 

告別了糖果店的老闆,當麻一仰頭,把不同顏色的金平糖全數倒進了嘴巴,不同程度的甜在她口中融化,不知道滲出的,是什麼回憶的味道。

正想邁開腳步的她,忽然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坡下。

 

「啊,對了。」她轉身拖著行李箱,走近了陡坡,「小時候,曾經還頑皮地坐著自行車在這裡衝下去呢。」

 

我盯著她的側臉。那是像天使一般純真且無比漂亮的臉孔,即使頭髮胡亂地披在肩上,亂七八糟的,但不施粉黛的當麻自有吸引別人目光的魅力。

尤其喜歡的,是她明亮清澈的大眼睛。

不知道此刻,映在她眼中的天空是怎樣。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混成了另一種顏色,其本上已經變暗,是深藍色了。遠處的天邊僅有的橘黃色和那深藍巧妙地混合在一起,沒有界線。

 

「雖然摔得渾身是傷的,卻沒敢要哭。」

 

我想像著七歲的當麻摔倒在坡下,淺藍色外套頓時變得髒髒的,小短褲下的膝蓋更是傷得嚴重,血一直在流,面頰和沒有被衣服包裹著的地方都有擦傷,對小孩子而言自然是劇痛。

不過,像這樣騎自行車衝下去,摔得也算輕了。

本來就是種危險的活動。

然後她就這樣扶起了自行車,一步一步的推著回到坡上,聽到的只有自行車行駛時發出的微弱聲音。

即使每走一步也痛得要咬牙切齒,卻還是沒滴下這一滴眼淚。

那麼的倔強。

一步一步走回家的當麻,來到家門前時天色已晚,少不免還是受到前來開門的母親的一頓責罵。

不過回想那些責罵的聲音,也是無比溫暖的。

當麻咬碎了口中的金平糖,發出『喀喀』的聲音。

 

「那個時候,大家都在。」

 

微風會溫柔地撲到臉上,衣服口袋裡會有甜美可口的糖果,玄關處會堆著亂七八糟的鞋子,做飯的聲音、電視的聲音、打掃的聲音還有吵鬧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黃昏時的公園充滿孩子的笑聲,鞦韆搖擺時會發出『喀吱喀吱』的聲音,還有夏天晚上從房間看出去的星空……

「奶奶說,痛的話,哭也可以的,對不對?」

 

——如果覺得痛了,就哭出來吧。傻孩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大家都不在了……」當麻瞇起了發紅的眼睛,扯了扯嘴角,想笑,卻顯得無力,只能蹲在地上,環抱著自己的雙腳。

 

「我…不想回去了。誰……誰也不在了。」她哽咽著說。

 

前方,就是陪伴她成長的家。

只是陪伴她長大的人,都不在裡面了。

一個也沒有。

我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只是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發抖。

剛才在喪禮中胡鬧的她和此刻的她,彷彿不是同一個人。

突然有誰站在我的身旁,還輕輕的喘著氣,似是從什麼地方追趕上來。

 

「當麻……」他只是這樣默唸著,用誰也聽不見的聲音。

 

我看到的是黑色的西裝褲和擦得發亮的黑皮鞋。

這個人默不作聲地走到了當麻的身邊,拉了拉她的手臂,把她整個人提起來。

被嚇到的當麻拚命用那包著繃帶的手掩著臉,生怕被人看到她此刻毫無防備的表情。

然後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一把將她拉入懷裡,然後用他溫柔的手掌輕按著她的頭。

 

「為什麼要逞強呢?你這個蠢材。」

 

不知道他和她是什麼關係,只是她被他擁入懷裡的時候,她沒有反抗。

更加令人費解的是那個男人眼中的感情。

我只是覺得自己該離開了。

 

無垠的天空像被打翻了墨水般,被染成漆黑。

兩旁的街燈一盞一盞的亮起來,帶來的是拉長了的影子。

在積雪已經融化得七七八八的地面上,我看到的是我細小的身軀和頭上尖尖的耳朵。

背後,隱隱傳來了嗚咽的聲音。

不過我沒有回頭,亦絲毫不擔心。

因為她不會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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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麻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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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型:短篇(全文3594字不含標題)

---CP:《SPEC》瀨文焚流X當麻紗綾

---故事內容參考東野圭吾的《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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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麻她,死掉了。

 

在一起案件中,被射穿了心臟,死掉了。

 

我看著她的血從身體裡飛濺出來,噴到我的臉上,溫暖而冰冷。

她的頭髮散亂在空中,最後她向後倒下,留下的只有身邊碰撞到地面的聲音。

 

就這樣。她永遠地退出了這個世界。

 

我在想,刑警這份工作到底有多可惡。

 

至今為上,我到底見過多少人死在我的眼前?

明明,我不想看到任何人的死亡。

——明明……

 

 

我幻想著她會笑著爬起來,抹掉臉上的假血,天真地說:「逗你玩的~」然後露出一個很欠打的笑容,像個淘氣的孩子似的。

 

然而她沒有。

 

我一直待在醫院,她卻連一次都沒有張開眼。

 

死了。

 

這突如其來的現實讓人感覺太不真實,就像有人一棍敲下來,卻麻木到連聲音都遺忘了。如果這是個夢,就趕緊給我醒來吧。

 

「你一定要活下去,你是唯一的光明。」

明明就跟你說過了,你這個笨蛋!當麻紗綾你這個笨蛋!蠢材!滿身大蒜味的餃子女!

 

我站在她的屍體面前很久很久,就像遺忘了所有的言語一樣,無法組織完整的句子。

 

「當麻。」最後,喊出來的是她的名字。

 

那個自以為是、渾身都是餃子味,總是一頭亂髮的女孩的名字。

那個已經不會再從沉睡中醒來,冷冰冰的躺在我面前的女孩的名字。

 

「差不多玩夠了,當麻!聽到沒有!這樣一點也不好笑!」

 

但是,她沒有任何回應。無論如何呼喚。

只有我的聲音在偌大的房間裡迴響,與冰冷的空氣融合,一聲一聲虛弱地傳入我的耳裡。

使人發冷,卻絲毫沒有麻痺我的神經。

 

只要她願意醒來,笑著說她是鬧著玩、拿我開玩笑的話,就算她以後要怎樣耍我,要怎樣胡鬧,我都可以容忍。

 

即使是這樣,也不行嗎?

 

真遺憾,為什麼我沒有像當麻那種可以把死去的SPEC擁有者召喚回來的SPEC?

 

一瞬間,我彷彿聽到了當麻的聲音……

 

——「我是當麻。」

她站在我面前,高興地做了一個敬禮的動作。

 

——「能夠與你相識份外激動!」

她站在離我很近的位置,我能夠看到她褐色的瞳孔、笑彎了的眼,還有像雪一般潔白的牙齒。

 

——「好吃,超好吃。」

她埋著頭拼了命似的把眼前的食物一點一點地塞到嘴巴裡,褐色的頭髮亂糟糟的,蓋住了她的眼睛。

 

——「私情是大忌。但是……我明白的。」

令人驚艷的橙色和黃色奇妙地融合在一起,那個名為「太陽」的東西在天邊緩緩向上升。她的聲音在後面響起,沙啞得讓人覺得非常的舒服。

 

——「姐胃口好招誰惹誰了?!犯罪了嗎?姐犯哪條罪了?」

吃了十多碗雞肉蓋飯還說了這樣的話,我不客氣地一拳打在她的鼻子上,不出所料,她的鼻血一下子就出來了。

 

像玫瑰一樣,鮮豔的紅。

 

比起現在在臉上乾了、變硬了的血跡,更加妖豔而美麗。

 

那些話,都是出自那張嘴。那些神情,我都記在腦袋裡。

 

我呆站在一旁,一直看著她已經變得蒼白的無血色的嘴唇出神了,手中握著的依舊是那個紙袋。

 

啊,已經,不會再從那個嘴巴裡發出聲音了。

 

我把她那微卷的褐色長髮夾到耳後,她的樣子看起來就像睡著的嬰兒一樣純潔。

 

已經不會再醒來了嗎?

 

我原來是那麼冷血的嗎?竟然連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如果當麻知道我為了後輩和前輩的死而哭,卻不為了她流下一滴眼淚,她一定會一腳把我踹飛吧。

 

已經不會再醒來了吧?

 

**********

 

好不容易半年過去了。我慢慢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繼續自己的工作。

 

內心卻一點一點地脫軌,無法回到正常的道路,亦無法繼續前進。內心的時間在半年前就開始停滯不前。

 

我甚至覺得自己正一點一點地瘋掉。

 

生活被打亂,身邊的一切好像一瞬間全部崩塌,肉眼所看見的美好景物不過是假像,就像是用最後一口氣勉強支撐著而已,一旦連這一絲的氣力都消失掉,就會沉沒在無盡的黑暗深淵。

 

這段日子實在太苦悶。每一天都不曉得為了什麼而起床,又為了什麼而工作。

 

總是覺得身邊響起行李箱的滾輪聲音,回頭一看卻總是什麼也沒有。

 

直到那天我遇見了她。

 

她站在警局的正門前,若有所思地眺望著不遠處的一間店。

 

那是當麻經常去的餐館。她跟那裡的老闆混得很熟,頭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是因為吃完餃子後發現錢包丟了而被老闆揪著到警局。

我曾經被當麻領著到過那間餐館好幾次,而這半年來的晚餐多半也是在那裡解決。

 

我對眼前的女生感到好奇。她留著黑色的長直髮,手裡挽著一個小巧的粉色包包,身上穿著白色的襯衣和淡紫色的長裙,腳踏一雙布鞋,感覺並沒有刻意打扮。

 

「請問妳有什麼需要幫忙嗎?」

 

當我走近她身邊時,她才發現我的存在。卻在回頭的一刻發現我們的距離太近而「嗚哇」一聲叫了出來並向後退了幾步,瞪圓了眼睛。

 

那個表情,跟當麻有點相似。

 

「請問妳在這裡有什麼事嗎?」

 

「……只是印象中那裡好像有好吃的餃子而已。」

 

「是說那間店嗎?」我伸出手指了指那間餐館。

 

「大概吧。」她拋下這句有點含糊的話後就轉身邁開腳步離開。

 

「等一下……妳要去那裡嗎?我也正好要去那裡。」我叫住了她。

 

 

***********

 

「嗯~~好吃好吃~~超好吃~老闆!追加十份!!」

 

我坐在她對面,驚訝地盯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瀨文桑你不吃嗎?」她一口吃掉一個加滿大蒜的餃子,眨著眼問。

 

我也拿起了筷子,夾起了一個餃子,像她那樣一口吃掉了。

 

「啊…你……名字……?」我一邊咀嚼著口中的餃子,一邊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啊。差點忘了。我叫戶田紗織。」她面無表情地說,手中還拿著筷子,做了個敬禮的手勢。

 

我盯著她的手出神了,這個動作感覺很熟悉。

 

她不為意地垂下手,在旁邊的包裡亂翻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找到似的掏出一個東西推到我面前。

 

那是我的警察證。

 

「瀨文桑你這個笨蛋,連這個都能掉了,要是被別人撿了亂用怎麼辦?」她把最後一個餃子塞到口中。

 

「我吃飽囉~謝謝款待~~」語畢,她大步大步邁向門口然後舉起手揮了揮說:「下次見~」頭都不回地步出了餐館。

 

我依舊沒能回過神來。只聽到老闆一邊煎著餃子一邊喃喃自語:「總覺得跟當麻好像呢……」

 

對。

 

洗髮水的香味,滿身的大蒜味,吃餃子的習慣,還有偶然相似的語氣。

 

總覺得,好像當麻。

 

************

 

那一次之後就算沒有事先約好,每隔兩三天都總會在店裡偶遇她。她就像是故意挑好我下班的時間過來似的,甚至在我來到之前就預先點了我的那一份。

 

她總是會挑從門口數上的第二張桌子坐下,而我總是會在她對面的位置靜靜待著。

 

在這麼近的位置出神地看著她,是我無法更改的習慣。

 

「瀨文!瀨文!」

 

我又一次因為看著她出神而被她大聲地喚回現實裡。

 

「真是的!瀨文你怎麼老在出神!」她無禮地直呼我的名字,低著頭一口一口地吃著餃子,任由頭髮掩蓋自己的面容。

 

她說她是大學生,今年大三了,是個工讀生。之前遇到意外在醫院躺了半年,不用上課的時候就會溜到這裡吃餃子。

 

「瀨文……」她依舊低著頭吃著餃子,眼睛盯著翻開了的課本跟我說,「你怎麼總是在我身上找另一個人的影子?你看著我的眼神就好像透過我看到了誰似的。這樣真惡劣。」

 

雖然她這樣說,但語氣平淡冷靜得並不覺得她有生氣,只是單純地陳述一個事實。

 

我只是愣住了,沒想到她一直都知道……

 

我一直有意無意地在她身上尋找著當麻的影子,並且任由這種行為成為習慣。

 

她見我沒有說話,就從包裡拿出一疊用夾子夾好了的資料,推到我面前:「是這個女生吧?」

 

「半年前,當麻紗綾死了對吧?」她用手指指了指我面前的資料上的一張照片,上面的人是那個讓人無法釋懷的怪胎。

 

「中間無聊的過程我就直接跳過吧,總之簡而言之,現在,當麻紗綾的腦袋,在這裡。」她指著自己的頭部。

 

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半年前,這個女生正好遇上事故吧,在醫院躺了半年,剛剛出院。

 

這樣就能解釋了。為什麼這個女生身上會有當麻的影子。

 

慢住,腦部移植的手術是合法的嗎?還有這樣真的會成功嗎?

 

啊,不過隨便了,已經無所謂了。

 

「因為發現自己的行為舉止都變得奇怪,所以我才去醫院問過。」

 

「真令人困擾啊,居然變成了一個喜歡吃餃子的怪女人。」

 

「是啊,真令人困擾啊。性格扭曲,還滿身大蒜味。」我附和著,眼睛盯著某一點出神,苦笑了一下。

 

「瀨文!別把姐也一拼罵了!!」她瞪大了眼拚命想擺出生氣的樣子,眼眶卻不曉得為什麼紅了,一副要哭的樣子。

 

『啪!!』

 

我一掌拍在她的頭上。

 

「妳!給我尊敬點!別老直接喊爺的名字!」我把手放在她頭上,頭垂得很低很低,低到快看不到臉。

 

因為低著頭,眼前就只有當麻最喜歡的——加滿大蒜的餃子而已。

 

慢慢它們變得模糊,怎麼也看不清。

 

等到再次看清時,桌面濕了。

 

「我說啊……妳別學著當麻的語氣說話!你不是當麻啊……。」我維持著把手放在她的頭上,放在當麻的腦袋所在之處。

 

「……我想我應該不是整個腦袋都移植了,因為關於自己的記憶還是保留下來了。所以說我也沒有這位當麻小姐的記憶……不過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訴你,就是關於這個腦袋裡的片段。」她在我收回了手後抬起了頭,直直地盯著我,那個神情也跟認真時的當麻很相似。

 

「我每天睡覺時都會夢見某些片段。因為是亂七八糟的片段,所以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全部都是瀨文桑。在類似醫院的地方回頭看著「我」,哭著問我怎麼辦、不知道是誰死掉了,你抱著屍體大吼、在天台看著日落不發一言、「我」被潑了一身汽油時衝出來保護「我」……還有拿出手機自拍影片引出犯人、握著「我」的手說:「很溫暖。」……這些全部都是不屬於我的回憶。但是卻讓人覺得是像寶藏一樣珍貴的回憶。」

 

「但是這些回憶感覺就像是會慢慢消失似的。畢竟我不是當麻。不可能作為當麻的替身活下去。正因為每一個人都是無法取代的,所以才特別。當麻沒來得及傳達給你的東西,我已經好好傳達給你了。所以,這是最後一次跟無法忘記當麻的瀨文先生見面了。不要再停在這裡了,好好活下去吧。當麻紗綾,還有跟當麻紗綾一起的回憶,請都不要忘記,懷抱著這一切,好好活下去。」語畢,她拿起了包包,站起來準備離去。

 

我追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

 

「當麻!」這一聲,在店內迴盪,彷如當天那個棕髮女生被槍擊中時,我用盡全力喊的那一聲似的。

 

 

當麻廢了自己的左手那天我要是能好好地抱住她就好了,她被槍擊中躺在地上發抖時我也好好地抱住她就好了。

 

那個時候和那個時候,為什麼都沒能好好地抱一抱她呢?

 

她深呼吸一下,用沙啞的聲音說:「我不是當麻啊。瀨文你這個筋肉笨蛋。」

 

我鬆開了手,隨後聽叫開關店門的聲音。

 

那一天,當麻死掉了。

 

當麻她……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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